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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父亲(宝鸡 陈湖)

编辑:张秦 来源:宝鸡杂文散文荟萃 发布时间:2012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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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八年农历八月廿二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忠厚慈祥的父亲与世长辞。

       父亲去世后,我便和年迈的母亲孤苦伶仃,相依为命。从此后,担水、磨面、砍柴、耕作,生活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了我那尚还幼嫩的肩上。那些天,我常常食不品味,寝不能眠。每每伫立在父亲的遗像前,木然呆立,悲痛惆怅,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悲伤忧郁间我时常遥望着白云、蓝天,情不自禁地怆然涕下,泪水涟涟。

       父亲年幼时十分不幸,他满月刚几天,我那而立之年的祖母便撒手人寰。爷爷为了把父亲抚养成人,在外村找了位奶妈,从此年幼的父亲吃住在奶妈家整整四年,五岁那年爷爷才把父亲领回到我家。据说那位奶妈是位心底十分良善贤惠的农家妇女,对父亲很是不错,因而父亲被爷爷领回来后,他还常常偷跑到奶妈家去一住就是几天,迟迟不肯回家。

       父亲的一生十分俭朴,在我的记忆中,他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春秋时节穿的是黑土布夹袄夹裤,冬天穿的是黑棉袄黑棉裤,只有夏天割麦子的日子里,才穿一件白色的土布布衫。我至今记着父亲在世时教导我们兄弟姐妹艰苦朴素勤俭持家的两句名言,上句时:衣能遮体何必要穿绫罗绸缎?下句是:食能饱腹何必要吃山珍海味?我至今不能理解,没有上过一天学的父亲,心里却还记着古人的名言警句。我们村子前面有一条潺潺的小河,小河边有一座古老而原始的水磨,家乡通电前乡亲们都去那里磨面,儿时我经常跟着父亲去磨坊里玩耍。父亲每次磨面时十分细心,他总是磨上一遍再磨一遍,一斗粮食常常磨到不足半升麸皮才肯罢休。我嫌面粉黑不好吃,他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娃,常言道细水长流哩,不论啥时咱庄稼人俭省节约的本色可不能丢!”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一日三餐从不挑食。

       父亲年少时由于父母早逝,家境贫寒,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但他天资聪慧,十分好学。我们村上有个富户人家,他的儿子曾上过私塾学堂会打算盘,父亲向他请教了几次后,算盘上的加减乘除口诀便记得滚瓜烂熟,人们认为算盘上最难打的“金香炉”和“狮子滚绣球”他一打起来叭哩叭啦,动作娴熟,滴水不漏,村上的人们都夸奖父亲的算盘打得好。

       父亲是位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向贫瘠的土地倾洒着汗水,和中国大地上众多的庄稼人一样,为了一家人的柴米油盐,风里来雨里去忙碌奔波,除了雨天很少有闲着的时候。但父亲虽说是位地地道道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由于他喜欢看戏的缘故,受秦腔戏剧中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的熏陶和感染,很是知书达理,爱憎分明。平素村子里左邻右舍间大大小小磕磕碰碰的事儿,像婆媳或妯娌间出现的矛盾,兄弟或邻居间发生的纠纷,只要父亲调解,不管多深的冤仇,多大的恩怨,总能烟消云散,化干戈为玉帛。记得我们村有一位中年妇女,三十开外,生的五大三粗,为人刁钻刻薄,是方圆有名的“惹不起”。一次,她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竞和公婆闹得不可开交,昼则刀剪,夜则绳索,寻死觅活,整整折腾了三天三夜,整得丈夫这位老实巴交的大汉劝这说那,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便跑到我家请我的父亲,父亲善解人意,二话没说便搁下手头的活儿前去调解。他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比前说后,先个别谈,后叫到一块说,“扬善于公庭,规过于私室。”讲婆媳间相互尊重的好处,说“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使婆媳间的隔阂最终消除,俩人又和好如初。

       父亲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尤其对家境贫寒的人更为同情。六十年代初期,我国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那年月在我们关中一带的农村,甘肃、陕北等地来的乞丐拖儿带女随处可见。记得隆冬腊月的一天,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傍晚时分,村里来了两个乞讨者,一老一小,老的五十开外,头上缠着条脏兮兮的毛巾,腰里紧着条腰带,短巴巴的棉袄和他的个头很不相称,身上斜挎着个褡裢,手里拄着根打狗棍。小的约十二、三岁,乱蓬蓬的头发上沾着几根麦草,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老一小来到我家院子,可怜巴巴地站在风雪之中,向父亲苦苦求情,说是风雪太大,加之天黑路滑,不好赶路,在我家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父亲一看这一老一小可怜的样子便满口答应,留他俩住下。半夜母亲被公鸡的打鸣声惊醒,她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便叫醒父亲。父亲点亮油灯来到隔壁的房间,一看这一老一小不见了,“莫非他们拿走了家里的什么东西?”父亲警觉间查看时,发现正间墙角的一袋面粉不翼而飞。母亲打开房门一看院子里雪地上的脚印依稀可见,就让父亲赶紧去追赶,可父亲却站着迟迟不动,并对母亲说:“算了吧,撵啥哩,他们也是穷得叮当响,从甘肃逃荒要饭到咱这儿——难啊——咱们的日子再说总比他们强啊!”母亲知道父亲乐善好施的脾气,“唉”了一声也便做罢。

       父亲忠厚慈善,在我们村里人缘极好,也称得上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因而在他患病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村上前来看望的乡亲们时常是你来我往,人们抱怨老天爷不睁眼睛,让这样一个大好人病魔缠身。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去世后安葬那天,全村的人们都赶来送葬。在哀婉凄楚的唢呐声中,有的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有的人暗自哭泣,不时的撩起衣襟擦眼泪,父老乡亲都为村子里失去了一位大好人而深深地惋惜。
时光如水,往事如烟。如今父亲已去世二十多个年头了,二十多年来,父亲勤俭持家的教诲时时萦绕在我的耳际,父亲忠厚慈善的品德一直是我人生的路标。我将时时铭记着父亲的教诲,永远不忘父亲做人的品德,在人生的旅途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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